15、 阴谋骗局
王琴在恋爱上旗开得胜、得心应手,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老实巴交的洪波摆弄得神魂颠倒、服服帖帖的,她对他就象公主使唤奴才似的,指东不能往西,说一不能道二,她感到由衷地骄傲自豪,幸福满足,真是感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白活一场。她像口中含着一块蜜糖一样,心里甜滋滋的,她无比地高兴快乐。她把这些功劳归功于自己一向尊敬的恩人干爸爸。因为是他精心安排,她才有了今天,她才会获得今天这样的胜利、这样的快乐和幸福。
吴德对他这干女儿的婚事非常操心,经常打听她的恋爱进展,随时掌握情况,她的命运,她的一切举动,都要听从他的控制,都要向他进行汇报,并时时指导着她。因此,她也被他捏在手中,由他摆布算计着。她对他感激不尽,感激他的抚育之恩,感激他正确指导,感激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。现在她更是对他感到亲近,比亲生爸爸还亲。所以,她干爸爸说的话就是圣旨。
今天,她又来到爸爸这里,要把她最近的情况向爸爸汇报汇报。
“进展怎么样?谈得差不多了吧?”爸爸眯着眼问。
王琴脸上眨起了红蒙,低着头抿着嘴微笑。
“对待一切事物都要郑重,不要感情用事,这是做人的诀窍。”爸爸谆谆教导她。
她这个爸爸曾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被人们高举着的鲜艳旗帜,如今被人们打倒后,他主动交待了自己的错误,又当了一个人民教师,表示从新做人,从此,他那野心勃勃的心再也燃烧不起来了。但是“狗改不了吃屎”,本性难移,他已经是五十多的人了,还不甘心就这样一落千丈,他要振作起来,东山再起。他有个表哥在省里工作,他就是利用这坚强的后盾,别人不敢惹他,也惹他不起,因此他在学校还搞了一个副校长的官职。不过,这永远也不是他的渴望,过去他连老婆孩子都能抛弃,才得来那文化革命中的辉煌的一幕。今天他吸取了往日的经验教训,一步一个脚印,投靠的是顶顶有权势的省里的表哥。最近他表哥表嫂有一件事请他帮忙,他哪有拒绝的?表哥表嫂的事,就是他自己的事,不对,是比自己的事还要重要,而且还巴不得多为他们做事,哪怕就是赴汤蹈火,也在所不惜。
事情是这样的,表哥表嫂有一个不争气的独生儿子,早几年仗着父母的权势,参加了什么“幸福团”,在外面干尽了坏事,无恶不作。牢教了几年,现在出来了,他父母怕他再惹事端,给他找了份工作,三十来岁了,还没有对上象,就是因为他名声不佳,那个城里正经姑娘会看上他呢?正是如此,吴德这个拍马屁的角色自告奋勇地粉墨登场了。他和表哥表嫂一商量,就出了一个近处菩萨远处灵的绝招——要拿出自己养育多年的干女儿这个本钱来了,还却他这桩心愿。他认为,只有这样才可以一箭双雕。这样一来他和表哥的关系不就更加密切了么?他的干女儿不更有前途了么?不论是从干女儿的相貌还是才学,都胜过他们的儿子。可惜的是,他干女儿还是个民办教师,农村姑娘,只有这农村户口问题和转正问题难住了他。虽说表哥的官职不小,随时可以开这后门,可曾经为了这事就挨过批评,作过检讨,现在可怎么办呢?这个如意算盘还不是那么易拨的。自从在邹自雄那里得知洪波的来历,吴德脑子里又转起套来,他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施了个“偷梁换柱”的美人计。他了解到洪波的母亲年纪大了,眼看就要退休了,现在的政策不是有儿媳如果是民办教师,就可以顶职的政策么?先让他干女儿和洪波拉上关系再说,然后……所以,洪波他们那天来学校相亲,吴德精心安排了这样的一场喜剧。让王琴趁着珍丽不在,先下手为强。为了让他们两个谈得像真的一样,为了不露出丝毫马脚,事实的真象都没告诉她,还都瞒着王琴。他想:只要户口一到手,我和表哥就成了亲家了.哼,那个时候呀!上面的靠山更硬了,那更是亲上加亲。只要他开口言语一句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。他又要大翻身了,区区一个副校长算什么?狗屁不如。我要去市里,省里……凭我的根基,凭我的学问,凭我的才干,凭我的聪明,我本来就是那种当大干部的料子。
吴德得意忘形了,他所导演这场戏还刚刚开始,但一开始就出乎他意料之外,顺顺当当地按照他的愿望发展着。他没有白费心思,没有白培养他这干女儿,钱也没有白化在她的身上。所以他还得好好地照顾她、关心和引导她,要知道她是他革命的本钱。我的投入是要得到收获的.这场戏还少不了她,她还是这戏中的重要角色。但是,吴德见干女儿这几天,这样整天沉浸在这甜蜜的恋爱之中,心里又忧心仲仲,如果让她在这爱河里越陷越深,只怕将来拔不出来,并且会拔出祸来而演一场爱情悲剧。历史上有多少这样的悲剧啊?牛朗织女,宝玉黛玉,数不胜数,要是他们------唉!怕什么呢?这戏演得越像越好,哪怕是山盟海誓。有句俗语说得好:“舍不得儿子就套不住狼。”而且面前并不是狼,是只羊,一只老实巴交的绵羊,一定要套住,也一定能套住。待到大事一旦告成,我这里再推出一个省委的儿子来,比洪波那小子标致漂亮,他洪波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莫想夺走我精心培养的干女儿。哼,一个小小的营业员,想得到一个美貌的姑娘,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虽然吴德胸有成竹地这样想,但现在还是不得不把实情告诉干女儿,因为时机已经成熟,以免再耽误时机。因此,今天叫她来问问情况,还要交待下一步的计划。
他对王琴说:“女儿,我对你怎么样?”
“您对我真好!比亲生父亲还亲。”王珍见她爸爸突然这样问,感到奇怪。
“嗯,你的事,就是我的事,但,你得听我一句忠告。”
“我一定听您的。”
“那好,你要明白,你自己的终身大事,不能这样草率,要认真对待。”
王琴不知爸爸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弄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难道他是指她和洪波的事么?她和洪波搞对像是他亲自一手安排,并且是他使的手腕,在别人手中夺来的。她本来只是想气一气她的竟争者,安慰一下自己那妒忌的虚荣心,她本来就觉得这样做于心不安,也不光彩,现在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,又说不能草率,她真想不透她爸爸究竟想干什么,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来。
她见爸爸拿了一支香烟,马上找来打火机。吴德从她手中拿过打火机,按住她坐在自己身旁,点燃香烟,像慈父一样慢慢地说:
“今天我叫你来,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和你讲清楚。”
“什么事?您说吧!我听您的。”王琴急着想听她爸爸的什么重要的事。
“关于你的终身大事。”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:“我问你,你喜欢洪波吗?”
“喜欢,是您介绍的,一定不会错,我当然喜欢。”王琴高兴地答道。
“你真心地爱他?”
“嗯!”
“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,值得你喜欢呢?”
“他……他老实善良,他……”
“好啦,够了,他并不值得你爱,你也不要再去喜欢他了。”吴德摇了摇头,摆了摆手,说话有点生气。
王琴吓了一跳,心想不知那呆头呆脑的洪波在什么地方,什么事得罪了她的爸爸,这还了得,说:“您今天不是喝醉了吧?我去倒杯茶来。”王琴急了,她和洪波好好的,正在热恋之中,现在洪波得罪了她爸爸,他们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。
她正准备起身倒茶,她爸爸挥了挥手:“不用,我没喝酒,我不糊涂,实话告诉你吧,你是不能真心爱洪波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安排你和他谈恋爱是做戏,是假的。”
“啊!”王琴更加惊异:“您怎么能这样,他是您介绍的,谈也是您安排的,怎么出尔反尔,做这样的事?”王琴也顾不了许多。
“放肆,你怎么能和我这样讲话?”他把桌子一拍,吓得王琴胆颤心惊,底下头流下泪来。见她这样,吴德又和言细语地对她说:“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好。”
“他有什么不好,您当初又不早说,现在我已经和他有很深的感情了,我很爱他。”王琴边抹眼泪边说。
“早说了,你会做得这样像吗?早说了,你能打动他的心吗?爱,感情,什么感情?哼!感情能值钱吗?当年我就抛弃了感情,才风风火火十几年,你们年轻人懂得什么叫爱?什么是感情?干什么事都是感情用事,这样会吃大亏的。感情要建立在物质上,物质就是感情的基础,世界上没有了物质,就没有一切,那里还有什么爱?什么感情?就算有也是空谈。我是教物理的,是唯物主义者。你想想看,他是一个站柜台的营业员,三十几块钱一月的工资,又没本事,家中一个快退休的老娘,他有物质基础吗?你们要建立家庭,要生孩子,要赶时髦,现在的社会,首先是房子,家具,电器,这些他能办得到吗?你说他老实,善良,其实是愚蠢,呆板。如今这样的人能在这社会上混吗?就算你们简单地成了家,生了孩子,你们那点工资,他那早出晚归的工作,你能幸福吗?你只知道恩恩爱爱,想过这些吗?”
吴德一大套一大套的道理,说得王琴目瞪口呆,这些她的确未曾想过。她只要对方爱她,她也喜欢对方,就行了,不知这谈恋爱还要想这许多,还有这么多复杂的学问,“那么……”
“那么,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我今天叫你来,就是要告诉你和他谈的目的。”
“目的?什么目的?”王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急着要听到她爸爸快点告诉她。
“这个目的就是户口。”
“户口,谁的户口?”
“你的户口,你弄到一个国家户口,就能成为正式教师。像你这样,如果是正式教师,有什么对象不好找?漂亮的,有权的,有钱的,任你挑。我还和你物色了一个,要钱有钱,要才有才,至于人么,比洪波强十倍,还是高干子弟呢。不过,你得先弄到商品粮户口。”接着吴德把怎样才能得到非农村户口,如此这般地教导他干女儿。并说:“你的前途,你的命运,全由你自己掌握着,我只能参谋参谋。”
王琴本是高兴而来,不料情况却原来如此,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天大的变化,就好像晴天霹雳,兰兰的天空,忽然阴云密布,使她心乱如麻,一下子理不出头序。要她把刚进嘴的这块蜜吐出来,实在……唉!有什么办法呢?她只好在她爸爸面前微微地点了点头,默默地,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等她一进自己的房间,就一头倒在床上,翻来覆去地想着她爸爸教导她的那一大套的道理,她要把被她爸爸打乱的头脑理顺过来,自己真正仔细思考,好好分析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。
这些日子里,他们正爱得那样火热,总想时时在一块,有他在身边,她就高兴,心情就畅快,她的喜怒哀乐,都可以随意向他发泄;而他也总是那样温存,使自己开心,要是他不在身边,她就烦躁不安,很不自在。要是没有了他,她真不知怎样生活,而今天,可是她爸爸要她突然失去他,她实在是舍不得,一下子要她转一百八十度的弯,这使她很难过,很痛苦。不过再想想她爸爸那番话,实在是正确的,爸爸是为了我啊!他对我有养育之恩,我不能违背他的旨意呀,洪波啊洪波,你莫怪我无情无义,只怪你无能力啊!唉呀!我的心也太狠了!
想到这里,她泪如雨下。要知道,这是她第一次恋爱,第一次动了真感情。第一次倒在一个男孩的怀里,第一次尝到那种甜的滋味,却一下子有要她抛弃。她蒙着被子抽dong着肩膀,呜咽地哭着。可怜的她,不!更可怜的是那呆子洪波,他根本就不会知道,不,不能让他知道,她轻轻地哭着,泪水把被子都淋湿了一大块。
她昏昏沉沉地仿佛又来到河边柳树下,看见洪波笑着向她扑过来,她展开双臂想拥抱他,突然她爸爸出现在他们中间,像一堆坯墙挡开他们俩,洪波那里肯依,就和她爸爸扭打起来,爸爸把洪波高高地举起,向那滔滔的河中抛去……
这真是:
一箭双雕真无德假心假意实忘情。
不知洪波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