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、苦命女人
木鱼山故事是虚无飘渺的，山上传说的是神仙，信则有，不信则无，山下却是贫民百姓的故事，却是真人真事，百姓的喜怒哀乐，人们的七情六欲，多之不尽，顷诉不完，这里就从一个苦命的女人说起：
老人们说，五月天,雨连绵，不过五月水滔天。这年的五月更是一连下了十多天大雨，山上的水，田中的水，所有的水，都像赶集似的涌向坝中，它们又分先后排成长队，浩浩荡荡奔赴江河，向大海冲去。
穆家村也是这样，山村的水就由一条小坝流入河中，雨越下越大，坝里的水越流越急，就在这大雨里，学校旁边的用稻草盖的茅房里，洪大婶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学校老师的儿子，坐在门口，开心地逗着那娃娃，打着“登登”试试娃娃的腿劲，并告诉他跳娃娃舞：
“点点虫虫会，
虫虫咬手背；
点点手窝窝，
小宝宝福多。
花猫睡懒觉，
老鼠就唱歌。”
那娃娃用两只小手点着，大婶喜欢得用头顶着娃娃的小肚肚，逗得娃娃“咯咯”直笑。娃娃是春天里生，又是一声巨雷响，才生下来的，所以，老师为他取名叫李春雷。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趴在地下玩，一身是泥，这就是洪大婶的儿子，原来没有名字，妈妈叫他泥蛋，是老师为他取的名字，叫洪杨。洪大婶生下这个儿子几个月，家乡就发大水，那场大水夺走了儿子他爹，和她的家,她带着儿子到处逃荒，这年冬天大雪分飞，冻得母子两抱成一团，他们一瘸一拐，向这穆家冲走来，投靠亲友，可是亲友早已不知去向，天又渐渐黑了下来，雪又越下越大.他们又饿又冷，也不知往哪儿走，只好在这学校的屋檐下躲避风寒。小儿子那里受得住，哭个不停，惊动了正在备课的李香梅老师，老师赶紧打开门一瞧，见母子二人冻得直哆嗦，慌忙扶着他们进屋，并生火，又给他们加衣，弄东西给他们吃，问她为什么这样冷的天还抱着孩子在外面.她把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哭着诉说了一遍，说得老师双泪直流，老师也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，并说道：
“我们女人要自立，自强，没有男人一样能生活，而且要生活得更好，更出色。”洪大婶流着泪点点头，只听老师又说道：“有男人必然好，但是有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，那还不如做一个没有男人的女人好。你我都还年轻，你有一个儿子，我也有了身孕，不管他是男是女，只要他来到这个世界上，我们就得抚养成人，这是我们做女人的天职，不管他们将来怎么样，我们也有依靠，从大的方面说，只要他们有利于这个国家，有利于这个民族，我们就有责任把他们抗抚养成人，这就是做母亲的天职，我们就骄傲，就做出了我们的贡献，就尽到了我们的职责和义务。你现在无家可归，只要你不嫌弃，我们就住在一起，同甘共苦地过日子，一来可以做个伴，二来可以相互照应，你看行不行？”说得洪大婶激动万分，急忙跪下向老师磕头。
老师赶紧扶起她，说：“不要这样，我哪能受得起啊，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，我就叫你大姐，我就是你的妹子，瞧我这里还要大姐帮忙的事。”老师指着自己的大肚子说。
“这个，我是里手的，你放心，我保管让他顺利地生下来。帮你好好照顾。”大婶转悲为笑，走过去，把耳朵贴在老师的肚子上听了听，喜在眉梢，高兴地说：“是男娃，对，一定是男娃。”
“真是男孩么？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孩，我们一男一女多好。是男是女都不要紧，只要他是人就行了。”说着她们都笑了。
就这样她们并成了一家人了。同甘共苦地生活着。第二年五月间，也是涨洪水的时候，老师的娃娃就要呱呱落地了。喜得洪婶忙里忙外，为老师接生，只有她那儿子趴在窗下，踮起两只小脚，企图看看老师是怎样生娃娃的。这时“烽隆”一声巨响.春雷振耳，吓得他差点从窗户上摔下来。接着“哇哇，哇哇”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老师的房中传出来。
“生了！生了！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子，”只听大婶高兴地喊道。
小儿子拍着手喊道：“我有毛毛了，我有弟弟了。”
“我来抱毛毛。”正在地下玩耍大婶的儿子打断了大婶的思路，大婶低头看着满身是泥土的儿子轻轻骂道：“鬼崽子，泥蛋，你那样脏死哒，谁让你抱？还不快洗洗。”
正说着老师放学了，那娃娃看见了妈妈，两腿两手像划水似的口里直叫：“哇哩，哇哩。”
洪婶拍拍娃儿的屁股说：“去，吃奶去。”老师接过儿子：“我的乖乖，没闹事吧？”她亲亲儿子的小脸蛋。
“你这孩子真乘，又聪明，又漂亮，来点点虫虫会给妈妈瞧瞧。”那孩子两手就点起来，乐得他妈妈和大婶都笑了。
“我也聪明，漂亮。”地下那孩子也接着说，逗得老师和大婶哈哈大笑。
“笑什么，我也是乖孩子。”
老师边笑边说：“你是乖孩子，好孩子，来，老师
昨天教你的字看你还记得么？”
“哟！还说是乖孩子呢，我看是脏孩子，你看你这一身，老师会怕你呢，还不快去洗洗。”大婶拉着她的儿子用水和他洗着.
老师边喂奶边说：“是呀，你也多照顾他些，多关心他些，他年纪这么小，我们是一家人，不要分彼此。”
“这小子什么都好，就是不爱干净，瞧鼻子里两条龙又出来了，去，醒掉。”小儿子扭了扭身。
“去，醒掉，妈妈拿东西给你吃。”
儿子这才走出门去。
等一会儿他高兴地问妈妈要东西吃，他妈妈伸出巴掌：“你这臭东西，叫你醒掉鼻涕，你还要东西吃，妈妈是逗你的。”
“那我也是逗你的。”说完她儿子又把那两条龙哼了出来。
老师笑得前仰后合，洪大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，抓着儿子在他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两下，打得儿子哇哇地哭了起来。
这时老师一本正经地说：“教孩子诚实，首先自己就不要扯慌，要以身作责，这样才能做个好母亲。来，洪杨，老师批评了妈妈，你是乖孩子，最听老师的话了，去把鼻涕醒掉，老师给粉笔你写字，还给你糖吃。”
他听说有粉笔，有糖，马上不哭了，跑出门去，这回真的醒掉了两条鼻涕。
老师拿了一支粉笔给他，并给他几颗糖。
“还不多谢老师。”他母亲站在一旁说。
“多谢老师。”小孩接过粉笔和糖高兴地在地下划着。
“不用谢，好好画，老师要检查的哦。”老师笑着说。
“老师对我们真好，长大了你一定要报答老师呀！”
“看你说到哪里去了，我们是一家人，又说两家话。”老师笑着说。
“老师，你真好，我们母子俩要不是你搭救，早就没命了。现在我们母子住在这里，吃你的，穿你的，每月还给我们另用钱，你那一点点工资，养活这些人,真过意不去。”洪大婶含着泪说。
“你看，你看，又来了，我现在不是正需要你看孩子么？况且孩子带得又好又干净，我还不知怎样感激你呢。我要是请一个保姆，还得付工钱呢，哪里又有你这么好呢？快不要说这些了，我们都是命苦的人。“说着老师眼也红了。
“不说这些了，不说这些了。来，毛毛吃饱了吧，我来抱。“大婶又想起了什么，继续说：“明天是你的儿子的周岁，我又没什么送给他，为他做了一双鞋子。“说着从被子底下拿出一双小花鞋来，为毛毛穿上。
“大婶的记性真好，我差点忘了，你也太费心了，小孩子还记他什么生日。”老师说。
“我们是没钱，有钱人家的小孩周岁客人满堂，大鱼大肉热热闹闹的，唉！人生有几个周岁哟，这孩子真命苦，又没了爹……“大婶唉声叹气，说得老师流下了眼泪。
“好啦，好啦，不说这些了，孩子呀，明天大婶抱你去木鱼山庙中敬敬菩萨，烧个香吧。”洪婶说。
“菩萨未必管得他们，我从来不信那一套。”老师说。
“你不信，我信。”
“你以前烧过香敬过菩萨没有”老师问。
“敬呀，每年都要去庙中烧香求求菩萨的。”
“再说下这么大的雨，路又不好走，尤其是那独木桥，很危险的，还是不去的好。”
“听说木鱼山的菩萨很灵的，求菩萨保佑孩子们以后无病无灾。”
“那菩萨保佑你全家没有？”
被老师这一问大婶没了哼声。
“送给毛毛一个大鸡蛋。“小洪杨在地下划一个大大的圈自言自语地说。逗得她们又笑了起来。
也真是：
苦命女人心连根,
山村同是穷苦人。
不知后事如何，下回再说。-
